【话说谏官周怡65】
为徽州休宁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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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序写传
阳明心学在徽州传播的发起人，是邹守益，他是明代嘉靖年间“新安六邑大会”上主讲阳明心学的第一人。他曾言：“新安形胜为冈阜者凡七...与师泉刘子游齐云、谒紫阳祠，以宿书院。六邑同志咸集，依依不能别，至度翚岭，冒雪冲泥，聚水西之崇庆，出六邑大会薄，订轮年之约以征言。首祁门、次歙、次婺、次休宁，周而复始，其以共明斯学，毋愧于先哲。”（《东廓邹先生文集》卷7《斗山书院题六邑会薄》）“新安六邑大会”影响深远，六邑学者每年都要举办，每到大会举行时，都会有许多人前来听会。
周怡作为邹守益的门生，在嘉靖三十三年（甲寅1554），也参加了此年秋季举行的“新安六邑大会”：“秋杪往新安，赴休宁斗山会。奉书龙溪，有曰："某癸丑冬归，久出至家，未免应酬多事，今春以谢惟仁，过敝邑，同聚切磋，夏日得疾各散矣。秋梢希往休宁，赴大会。吾师与念蓭，会于匡庐。此身憾不飞从于天池五老上也。’”（《周恭节公年谱》）
周怡是邹守益的高徒，老师曾主讲的地方，当然少不了他的身影，更何况就在邻近的徽州府。
徽州休宁的詹时鸣，他把宋代先世学录先生的遗稿编好了寄给周怡，托他写一篇序。
宋代“学录”为正九品文官，配置于国子监等官学机构，掌协助学正执行学规，参预考核学生之事，从事业务则相当于老师或学校的行政人员。詹时鸣先世“笃信紫阳夫子”朱熹理学，为学录时，“邪正紊乱极矣”，便上疏，“既罢而归，入庐山不出，能使当时尊官名士就见”，可谓“独立不懼”，如潜龙“遁世无闷”。
周怡首先用自己所学《四书五经》中的金句作铺垫，在阅过詹学录的《翼学》诸篇，知其言论多得自于朱熹和陆九渊，认为“词气和平，温然可求”，是詹学录的“精诚”“发见”。
周怡以此认为，作为学者，应当“正学自立，精诚自敦”，而不是在乎人家是不是知不知道，那应不是你所关心的事了。文后周怡称赞了休宁詹时鸣等诸君，“尚善继述，以绳祖武，则吾道不孤矣。”
“吾道不孤”意为我现在走的道路上，不是我孤单一人的，还有志同道合的人与我为伴。出自《论语》“德不孤，必有邻。”
《詹学录翼学篇序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二）
予幼读《论语》《学而》篇，“人不知，而不愠”，未知其难也。读《中庸》《大易》，以“遁世不见，知而不悔，唯圣者能之。”屡致难词，始疑之。今老矣，求斯人之未见也，乃惕然自省，曰：“非潜龙之確，大过独立。”其孰能与于斯？若李延平先生其庶乎。
休邑詹子时鸣，寄先世宋学录先生遗言一编，托予序之，余览玩大意。
先生笃信紫阳夫子，紫阳出延年之门，其私淑斯人乎？先生为学录时，邪正紊乱极矣，乃上疏乞辨邪正，亦可谓独立不懼，既罢而归，入庐山不出，能使当时尊官名士就见，而信其不能招之使来，非潜龙確乎？遁世无闷之俦与遁世不见，知而不悔者依乎中庸者也。先生诚如章君所云狂狷人，则亦于圣人之所学其去中，行不远矣。
观《翼学》诸篇，多自得言其论朱陆同异，虽不分时指摘，擢衡斟酌，词气和平，温然可求也，后来无所著见，盖不求人知其真学延年者乎？今其后人表章遗言，固后人之贤，亦先生精诚自当发见，不可泯泯也。
余于是盖信学者，但正学自立，精诚自敦，而人之知不知非所与也。时鸣诸君，尚善继述，以绳祖武，则吾道不孤矣。
汪循，字进之，号仁峰，休宁鹏源人。弘治丙辰（1496）进士，官至顺天府通判。《江南通志》称“其游庄㫤之门，与王守仁数相论辨”。
王阳明有《书汪进之太极岩二首》诗云：“一窍谁将混沌开，千年様子道州来，须知太极元无极，始信心非明镜台。”“始信心非明镜台，须知明镜亦尘埃，人人有个圆圈在，莫向蒲团坐死灰。”又《书汪进之卷》云：“程先生云："有求为圣人之志，然后可与共学。’夫苟有必为圣人之志，然后能加为己谨独之功，能加为己谨独之功，然而于天理人欲之辨，日精日密，而于古人论学之得失，孰为支离？孰为空寂？孰为似是而非？孰为似强而伪？不待辩预备队面积自明。何者？其心必欲实有诸己也。必欲实有诸己，则殊途而同归，其非且伪者，自不得而强入。不然，终亦忘己遂物，徒弊精力于文句之间。而曰："吾以明道。’非惟有捕风捉影之弊，抑且有执指为月之病，辩析愈多，而去道愈远矣。故某于朋友论学之际, 惟举立志以相切砺。其于议论同异之间, 姑且置诸未辩。非不欲辩也, 本之未立, 虽欲辩之, 无从辩也。夫志, 犹木之根也; 讲学者, 犹栽培灌溉之也。根之未植, 而徒以栽培灌溉，其所滋者, 皆萧艾也。进之勉之！”学者称仁峰先生。著有《正学辨》《仁峰集》《闲辟辩》等。
汪循的《仁峰集》是由大司马湛甘泉先生作的序，刻版印行已很长时间了。他的儿子汪晋宁年逾七十仍“勤惓不懈”，“老而愈励”，不耻问学，他收集整理他父亲的手泽遗言，为《仁峰集》作“补遗之刻”。
汪晋宁让族弟汪应嘉专程送信到太平，希望周怡能为《仁峰文集补遗》作引言，周怡曾“受晋宁君之益“，又“慕仁峰先生而不及，见读其集，诚服其足以范世翼教，深爱重之”，便作叙。
《仁峰文集补遗叙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一）
《仁峰集》者，休宁汪君京兆先生之所著也。大司马甘泉湛先生序之详矣，梓行已久，兹复刻者补遗也。
夫言心之声也，言而成文，言之则也。言不足以为训，则其文也不足以范世，可无言也。已圣人之言，皆本于道德，中乎法度典谟训诰，彖象风雅发三才之秘，垂成世之则，圣人犹有删定焉，懼其言之多也。后之闻人咸有著言，翼圣训而牖世育者，固多其聘华藻而长浮靡者，亦不少也。君子忧之，思有酌损焉。补遗之刻已多乎？曰不多也。对人卫道之功，惟恐其道之漓也。君子忧世之深，自不能于言之详也。仁人之医也，苟可以生人不恤，其方之详也。
仁峰先生，平生辛苦，自立自少壮至老，自读书及三仕，谢世而归，兢兢业业，一于道义而不苟，虽于应酬之作，莫非示教。尝观禁毒鱼帖，戒淫祀约，其爱人及物之仁，守正善俗之义示，则焕烈是何，可以遗也。
先生令子晋宁君戬善，继其志世德，作求向学之功，老而愈励，年逾七十而犹勤惓不懈，亟于会友先人之手泽遗言，如凤毛麟角织细不忍遗，孝不忘乎先也。补遗之刻，未毕而终，厥嗣德徵，亟成其志。刻既毕，含哀致书。戒族弟应嘉，奉晋宁君遗命至，欲得予一言为之引。
予受晋宁君之益，慕仁峰先生而不及，见读其集，诚服其足以范世翼教，深爱重之。其于遗言，而补之多乎哉，不多也。况孝子慈孙能世其学，不有可成也。夫是为引。
徽州府休宁县霞阜的胡孺道，曾学于吕泾野先生。
关于吕泾野，《明儒学案》《河东学案下·文简吕泾野先生柟》有载：“吕柟 字仲木，号泾野，陕之高陵人。正德戊辰举进士第一，授翰林修撰...（丁亥1527）陞南考功郎中，尚宝司卿，南太常寺少卿，入为国子祭酒，转南礼部右侍郎...壬寅（1542）七月朔卒，年六十四，赐谥文简。”吕柟其学承于薛瑄，明于经学，著述颇丰，以穷理实践为主，集关学之大成，与湛若永、邹守益共主讲席三十余年。《明儒学案》特别提到的是他“九载南都，与湛甘泉、邹东廓共主讲席，东南学者，尽出其门。”《明史·儒林》有传。
胡孺道后来与周怡一起受业从学于邹东廓门下，属于同门同学。按“予与孺道交几三十年”推算，周怡应胡孺道之邀，为其所修编的《胡氏家乘》作序，应在嘉靖庚申年（1560）左右。
在序文中，周怡首先谈到做学问，要有轻重，要有取舍。一如《孟子·告子》所言：如果林园的场师，放弃栽种梧桐与山楸这类良木，而去培植酸枣荆棘这种无用之材，那他就是个顶蹩脚的园艺师。如果有人为了保养自己一个手指头，却放弃人体枢要部位肩与背的功能保养，那他就是个顶糊涂的人。
胡孺道得于吕泾野和邹东廓二先生之圣学的“教真能传习”，周怡十分了解他“于轻重取舍之间甚明”。读过《胡氏家乘》，周怡“三复慨叹钦胡之笃于学”，内容丰富，诗文言咏、经训箴规、潜德表懿竟有三百多篇，这套家谱工程也是浩大的。
《胡氏家乘序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一）
夫人之学也，贵审轻重知取舍，轻重审而取舍，明可谓知学矣。世固有舍梧槚，而养樲棘，失肩背，而养一指，不知务者也。
吾友胡子孺道，学于泾野吕先生，复与予卒业于东廓邹先生。二先生之学，圣学也。圣学慕于孝弟，其教人也。恒举古训曰：“尧舜之道，孝弟而已矣。”人之私其身也，亲父兄犹夫人也，善吾善也，力吾劳也，财吾有也。其孰能先父兄之善，不恤其劳与有而亟求，以表章之耶。
胡子视父兄之善，惟恐其不知于人，视人之善，惟恐其不知于彼。孺道之心，苟可以章父兄之善，则不远秦楚，必身往求之，劳与费不恤也。
予与孺道交几三十年，迹其履如一日，于轻重取舍之间甚明，于二先生之教真能传习矣。乎夫师教之友辅之，而不能体诸其身，不可谓学而体诸其身，而莫知于师，莫信于友，不可谓笃学。
予读《胡氏家乘》，未尝不三复慨叹钦胡之笃于学也，胡子其孝弟矣。乎读胡子之家乘者，孝弟之心，自油然生矣。夫言表章先世之潜德及父兄之懿行，孝子之心也。能使天下信之，后世传之，名世之言也。有孝子之心而不得名世者，文而传之则人不信。不信不能以表章也，其尊祖也。合族有谱，祀祠有楼，其孝友于父兄也。存有祝美，延誉四方，没有誌传垂芳，心于不朽，非孝友发于诚切，不能详尽，周至之若是也。
阅其所集，皆当世之大贤达官不可饰美袭取巧致而幸得也。雄文杰作，星爛霞绚，微言雅咏，经训箴规，所以发潜德表懿行几三百篇。非孝友发于诚切，不能动师友，深知笃信之若是也。爱其亲，不恤其劳，友其兄，不恤其有，非真能审轻重知取舍者，不能终始无倦之若是也。
胡子之学于二先生有光矣。胡子将欲刻而藏之家塾，孝子慈孙，世求而继述之传世，岂不显乎？诗曰：“无念尔祖，聿修厥德。”又曰：“孝子不匮，永锡尔类。”吾于胡氏书之，俾世考焉。
中国古代的忠臣、孝子、烈女、贞妇，有出于激励勉强的，也有不是出于激励勉强的，或者是出于慨慷意气而为之的。大丈夫和烈士们“一无所为，从容就义”，有时连妇女也是这样。
周怡在徽州府休宁县霞阜同学胡孺道的家乡，就听到“胡氏双节妇”的事迹。连关中大儒马溪田为她们题写了“一门双节”四个大字。周怡由此感动，并为她们作了传记。
《胡氏双节妇传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七）
人之为善也，无所为则其为善也。出于至诚恻恒之心，自不容已利害，死生所不恤也，而况于困苦乎？
自古忠臣、孝子、烈女、贞妇，固亦有出于激近勉强焉，为之者矣。即无所为有激近勉强，亦或有出于慨慷意气而为之者矣。一无所为，从容就义，丈夫烈士所难而况于妇女乎？予尝痛士之之行，爽志也。而于贞女烈妇，每致慨叹敬慕焉。栢舟载驰之诗，真能以义自裁，幸而能为歌诗，以自见其志，又幸而见采于观风者列之，乐官载之简册以垂不朽，其不能歌诗及，虽能歌诗而上无采之者，亦无以自见泯泯无闻者，岂少哉，
乃徽之休宁霞阜胡氏双节妇，如程、许者，亦可知也。已程氏归胡君某二年，而胡死时，程年十九，生子赠在襁褓，程不食饮者数日，哭血几殒，茹苦服勤，抚赠成立，赠长娶许氏，生子辙不育。赠往凤阳省舅氏以疾死凤阳，时许年二十六，程、许闻计痛哭之，哀人皆伤之。程籲天叹曰：“吾夫一脉，惟此子，今则已矣，天何困吾姑妇至于斯极耶？”许亦以死自誓无他心，姑妇冰药相依为命，昼夜纺绩，勤苦自持。许氏年六十而卒，程年踰八十，犹以妇道训诸妇。关中马溪田公题曰：“一门双节”。
呜呼！噫嘻！无子而固志，岂易能哉。二妇所遭，非有激迫强勉而为之者，凄风寒雨，独旦于冷室败维者数十年，又非慨慷意气而为之，岂人情之所易堪哉。非真心劲操百炼不厌者，鲜不移情于感触，变于见闻。谓之曰：“出于至诚，恻恒之心。自不容已，有过情乎？”吾友胡子孺道，述其行事，请予为作传，是真可传，以风来今矣。因为作歌以俟观风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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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籍。
是人类进步的阶梯
读书，使人进步
2022年11月27日黄山西门焦村双溪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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